諾貝爾獎評委直言中國作品完全有資格拿獎就缺好翻譯
中華讀書網
有人說,馬悅然是中國人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主要推力,因為他是瑞典文學院18個院士評委中唯一懂中文的人。在今年的諾貝爾獎頒獎儀式前夕,記者在瑞典文學院對這位80歲的漢學家進行了專訪。后來獲知,我們可能是近20年來第一個在瑞典采訪他的中國大陸記者。
被認為是漢學權威
20世紀40年代,馬悅然追隨歐洲著名漢學家高本漢學習中國古典音韻學、先秦文學、《詩經》、《左傳》及《莊子》等,隨后赴中國四川考察方言。在那里認識了后來對他影響很大的妻子程寧祖!叭鸬鋿|亞博物館早些時候訂了很多中文期刊。一般都是寧祖看了后推薦給我看!當然,她也愛好文學,而且知道我喜歡什么樣的東西!瘪R悅然在采訪中對我們說。
因為妻子程寧祖的關系,馬悅然至今在中國菜中偏愛川菜,說話間更是會經常蹦出幾句四川話,令人忍俊不已。
50年代,馬悅然在斯德哥爾摩大學獲中國語言學博士學位,此后至90年代,先后在英國、澳大利亞、瑞典等地從事中國語言、文學教學工作。60年代,馬悅然任“斯堪的納維亞亞洲研究學會董事會”主席;70年代任瑞典皇家文學、歷史、博古學院副主席;80年代兩度出任“歐洲中國研究協(xié)會”主席。馬悅然翻譯過大量的中文文學作品,在海外被公認為是漢學權威。
“我剛去了山西”
聽說近來馬悅然每每見到中國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“我剛去了山西……”于是,記者的采訪就從他的山西之行開始。今年8月,馬悅然去了闊別11年之久的中國。到了北京、山西和四川。
“北京變化實在太大了!我以前住的史家胡同都拆了一半了!”馬悅然說。
和北京相比,馬悅然顯然更愿意談山西!拔液茉缇拖肴ド轿鳌O肴タ纯蠢钿J筆下的呂梁山農村到底是什么樣!瘪R悅然說,他去了山西作家李銳當年插隊的村子,住了3天!拔艺埲迦舜蛄搜兰!”馬悅然笑道。他很有興致地向記者描述村里人“烹羊宰!钡那榫。“我原以為那里很窮,結果發(fā)現(xiàn)大家過得挺好的。窯洞特別漂亮!”
中國文學缺少好翻譯
“中國人為什么至今沒有拿到諾貝爾文學獎,難道中國文學和中國作家真落后于世界么?”一個也許被全中國人關心的問題,自然而然在采訪中被記者提出。
“中國的好作家好作品多得是,但好的翻譯太少了!”馬悅然說。
馬悅然很認真地說,近百年來中國誕生了很多優(yōu)秀的小說家、詩人,很多人完全有資格拿諾貝爾獎。但或多或少都是因為翻譯的原因而未能被西方接受。
馬悅然舉例說,巴金的《家.春.秋》的英譯本,對話部分翻得還可以,但很多敘事部分因為譯者覺得煩瑣竟被大量刪除!昂芏嘧g者本身對文學或翻譯作品并不感興趣,把翻譯書簡單地當成一個‘活’,自然容易偷工減料!彼f,他自己在翻譯中文作品時一般要看三遍,才動筆!暗鹊侥愀杏X到作者通過書在和你交流,你能感覺到作者的呼吸,四川話就是‘拍子’,這時我才開始翻譯!
“我是學古代漢語和方言出身的,翻譯是業(yè)余。我1946年開始學習中文,第二年開始把唐宋八大家的作品翻譯成瑞典語。60年代,我開始翻譯現(xiàn)當代作品,至今已有40多部!瘪R悅然說,他認為應該讓更多地喜歡中國文學的“非專業(yè)翻譯”的外國人來把中國文學作品翻譯成他們的母語。這樣,中國文學才能走向世界。他說,外文出版社應該在這方面再多下點工夫。
“沈從文最接近諾貝爾獎”
馬悅然否認了中國傳言甚廣的魯迅拒絕接受諾貝爾獎的傳聞。他說,中國的早期文學巨豪魯迅和詩人聞一多,如果當年能有好的翻譯作品,是不難得到諾貝爾獎的!叭绻蟼世紀20年代有人能夠翻譯《彷徨》、《吶喊》,魯迅早就得獎了。”馬悅然說,“但魯迅的作品只到30年代末才有人譯成捷克文,等外文出版社推出楊憲益的英譯本,已經是70年代了,魯迅已不在人世。而諾貝爾獎是不頒給已去世的人的!
馬悅然說,他曾在瑞典駐華使館當過文化專員,和老舍、巴金都有交往。老舍的作品他看過多部,“《二馬》非常有幽默感!”,“巴金來過我家,我招待他和魯迅的兒子喝我自釀的紹興酒!”馬悅然談起中國文學的這些大家顯然如數(shù)家珍!爸袊膲有很多美女,”馬悅然說,“比如冰心,她年輕時很漂亮!楊絳也很美,東西寫得真好!她老公錢鐘書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!”
“但在那么多中國作家中,其實沈從文是最接近諾貝爾獎的人。如果他能再晚幾年去世,一定會成為中國獲諾貝爾文學獎的第一人!
談到沈從文,馬悅然顯得有些惆悵。他說,美國人很早就翻譯了沈從文的《邊城》,但翻譯得不全。后來自己翻譯了沈從文大量的作品,瑞典文學院的同事們都比較喜歡。沈從文1987年和1988年兩次被提名!1988年我突然聽到有人告訴我說,沈從文去世了!我打電話證實這一消息后,遺憾了很久。從當年同事們的評論來說,他是很有希望得獎的。”
作家要寫出自己特色
當記者問到,在未來一二十年里,中國是否會有作家獲諾貝爾文學獎時,馬悅然停頓了片刻,沒有直接回答問題。隨后則說:“在當代作家中,我特別喜歡山西作家李銳。因為李銳創(chuàng)造了一種新的小說寫法,他的語言是中國其他作家中沒有的!彼忉屨f,李銳在呂梁山插隊期間,學會了大量當?shù)氐姆窖,并成功地把這些最有生活原汁原味的語言運用到了小說中。
在當代作家中,除李銳外,馬悅然翻譯過王安憶、莫言、韓少功等人的作品。他說,莫言的作品其實非常不錯,“要是簡潔一點,就完美了。”
“您是否看過李敖的作品?”記者突然問道。
馬悅然再次停頓沉思。一會兒用手比劃了一下說:“他寄給我那么多書!但我一本都沒看過。因為要看的太多,顧不過來。另外,我看書習慣自己挑!
談到中國文學的未來,馬悅然說,中國現(xiàn)在寬松的環(huán)境與氣候非常有利于作家的成長。他說,他希望中國喜歡文學的年輕人要寫自己喜歡的東西,“寫真話”;要勇于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,“絕不要故意去學某個大家!”當記者問到他對中國大陸最近出現(xiàn)的“美女作家”和“身體寫作”現(xiàn)象的看法時,他坦言說自己沒有看過!安贿^,最重要的不是風格和流派,只要它是好的作品,有文學價值,這就行了!
“那您認為中國人究竟應該怎么看待諾貝爾文學獎呢?”
“不要太看重!”馬悅然直截了當?shù)卣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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